第 141 章 照天镜（二）

 阿织盯着奚琴, 半晌，她似是失望, 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
 然后她不再看他, 起了身，送出一只传音符。

 传音符的另一边很快传?判官的声音：“阿织姑娘，你歇息好了？”

 阿织“嗯”了声：“此前我承诺向地煞尊交代一些事, 不??前辈眼下是否方便？”

 她没有冒然给楚望危传音, 时空裂隙仓促闭合，扭曲的灵风反噬流光断的使用者, 她记得楚望危受伤了。

 判官罕见地停顿了一会??：“……家主闭关了。”

 他接着又道, “不过, 既然是阿织姑娘请见，想必可以破例……家主闭关的地方外人不得擅闯，我过?接姑娘？”

 阿织应好, 径自朝外走，与奚琴擦肩而过。

 奚琴一下握住她的手腕。错过这个机会, 他们不??道还要僵持多久。

 “阿织。”他道，“我们谈一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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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阿织看向他：“谈什么？”

 奚琴低垂着眼，神情看上??有些寂寥：“上次, ??人间宣都前, 你答应会想一想我们的关系, 想一想……我们之间。”

 “你可曾想好了？”

 阿织一时竟笑了，笑容分外冷清, 她把他方才的?回敬给他：“重要吗？”

 “重要。”

 阿织道：“除了这个呢, 你没有?对我说了吗？”

 “我想??道答案。”

 “……没有答案。”

 这?一出, 阿织明显感觉到握在她腕间的手颤了一下，然后, 缓缓松开了。

 奚琴后退了一步，不经??碰到了身后的屏风。

 屏风上搭着厚重的深色布幔，遮??灯色，在他身上烙下深影。

 奚琴自嘲地笑了一下。

 没有答案。

 他就??道……怎么会有答案呢？他们相识的时日太短，远比不过她在青荇山上的时光。

 是他痴心妄想罢了。

 可他还是有一点不甘心，他抬起手，指尖浮现出一把幽白灵剑，“斩灵，你也不要了吗？”

 从阿织的方向看过??，奚琴一身霜白立在那里，寂寥而清冷。

 她忽道：“还记得在姜家的时候吗？”

 “……什么？”

 “我见你的第一面。”

 那时她从焦眉山的山洞中出?，??拔剑而力竭，视野?染大雾模糊不清，然后，她看到一个似是而非的轮廓。

 她于是朝他走??。

 以为他是他。

 阿织看着奚琴，而今他站在这里，身前浮剑。

 就像那年在青荇山的山野中，叶夙递出祺，说：“阿织，你的剑。”

 前世今生的轮廓终于重合。

 两世赠剑，连姿势都一模一样。

 她早该认出他。

 阿织于是举步，慢慢朝奚琴走??。

 就在她抬起手，接过斩灵时，她的掌心忽然聚起一团灵气，越过剑身，朝奚琴袭??。

 灵气形??捆仙锁，牢牢将奚琴缚住，下一刻，她整个人亦向他扑??。

 奚琴对阿织根本没有防备，或者说，他从不会防备她，眼睁睁看她扑?，被她带着，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屏风上。

 两个人的灵气缠绕在一起，屏风忽地鸣音大作，神物被唤醒，盖在其上的布幔蓦地消失，露出了它本?的样子。

 原?它竟不是屏风，而是一面古朴的镜子。

 盛大的灵光从镜中释放，包裹住阿织与奚琴，把他们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了其中。

 阿织目不转睛地看着镜面。

 虽然之前早有猜测，虽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愈魂之力，但是??正看到，还是不一样的。

 奚琴明显感觉到自己怀中的阿织颤了一下。

 他愣了愣，忽地??识到什么，也回头朝身后的镜子看??。

 镜中的身影是他们，却又不是他们。

 镜中有竹影青山，青苔石阶，忘了是哪一年的哪一日，镜中的女子一身青衣，眼缚白绫，拄着盲杖，慢慢朝山上走??，叶夙就等在她前方两步，春祀负在身后，似是担心她，正回过头?看她。

 他也穿着一袭白衣，生得一双凤目，眉心有凤翼图腾，容颜绝世，恍若天人。

 这是阿织第一次见到叶夙的样子，和想象中的一样。

 楚家的神物照天镜，阿织特??向楚望危借?的，据传它可以照出一个人的累世身份。

 可惜神物残破，?今，只能照出两个人的渊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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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奚琴怔怔地看着照天镜，事?就摆在眼前，再?从抵赖。

 “你不是说，你和青阳氏没关系吗？”阿织问，“你不是说，你和青荇山没关系吗？”

 她指向照天镜：“这是什么？！”

 奚琴别开眼：“……是什么你不都看到了。”

 “那你为何不告诉我？”阿织道，目中几乎蕴含着怒??，“你早就想起?了不是吗？还是当年青荇山的一切你根本就不在乎，师父、我、山雀、银氅，凡人师兄们，在你心中什么都不算，什么都不是，所以你才——”

 “所以什么？”奚琴打断阿织，“你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我是夙三个字你才甘心？”

 他看着阿织，只有遇上青荇山的事，她才会这样失控。

 “阿织，你要清楚，站在这里和你说?的是奚寒尽，不是青阳氏夙。”

 “你不是他吗？你不是他，你为何要找溯荒？为何会??道溯荒印？你不是他，你对我用的愈魂之术哪里?的？阿袖、洛缨、拂崖，他们在等着的人是谁？你早就??道了，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认？！”

 “??为我在害怕！”

 奚琴闭上眼，语气近乎绝望，“我在害怕失??自己，然后……失??你。”

 “这个答案，你满??了吗？”@无限好文，尽在晋江文学城

 他转过身，不再看阿织，也不再看照天镜，艰难地开了口。

 “我不??道，旁人遇上这样的事，是怎么样的，是否能够轻易接受，至少我……我的今生，在??为其他人前，拥有其他的记忆前，我只是我，也只想做自己……后?，忽然有一个声音，它告诉我，我不是我，而是另一个人，??为这个原??，我被恨过，被放弃过，流离失所过，故乡不像故乡，那时我觉得……难以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