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萌轩 作品

第二章 修罗眼(第2页)

 “我想买这个。”苏宁认真地说。

 “啥?”苏大强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 “爸,史密斯先生说上海房子以后会大涨。”苏宁调出一张自制表格,“我算过了,我们的钱够付首付,贷款用翻译收入还……”

 “……”苏大强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儿子。

 十岁的孩子谈着成年人都未必懂的投资计划,眼神却纯粹得像在讨论买哪个玩具。

 他突然意识到,这个失忆的孩子身上藏着多少未知的可能?

 “再说吧!”苏大强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,转身回厨房继续煮饺子。

 但那一晚,他第一次梦见的不再是复仇,而是一套明亮的、属于他和苏宁的房子。

 ……

 春天来临的时候,苏宁的“翻译事业”已经小有名气。

 一些外资公司开始主动联系这个“神奇的中国男孩”,甚至日本领事馆都请他帮忙校对文件。

 “苏先生,您儿子真是个天才。”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一次会面后对苏大强说,“他的语言天赋是我见过最惊人的。您是怎么培养的?”

 苏大强只能含糊其辞:“他自己爱学。”

 回家的公交车上,苏宁靠着车窗昏昏欲睡。

 最近他总做同一个梦: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教他唱英文儿歌,醒来却记不清女孩的脸。

 “爸,”苏宁突然问,“我妈会外语吗?”

 苏大强身体一僵:“问这个干嘛?”

 “就是好奇。”苏宁打了个哈欠,“我好像记得有人教我唱‘twinkle twinkle Little star’……”

 公交车猛地刹车,苏大强的表情在阴影中晦暗不明。

 他想起资料里提过,赵三金的继女王后英语极好,从小就参加各种竞赛。

 “你妈……不会外语。”苏大强生硬地回答,“你天赋随我。”

 苏宁困得没注意苏大强的异常,靠在他肩上睡着了。

 苏大强轻轻挪了挪肩膀让孩子靠得更舒服些,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浦东工地。

 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中,有一套他们付了定金的房子,最终还是听了苏宁的建议。

 就这样苏大强和苏宁正式在上海买了房落了户,再也不需要像个“流民”一样四处奔波。

 “下一站,东昌路。”公交报站声惊醒了他的思绪。

 苏大强迅速转移话题,“苏宁,明天有个德国公司找你翻译,早点睡。”

 “好。”

 夜深人静,苏大强站在阳台上抽烟。

 楼下传来苏宁梦呓的英语儿歌声,曲调正是《小星星》。

 烟头在黑暗中明灭,如同他摇摆不定的心,是将这个孩子培养成复仇工具,还是……真正当儿子养大?

 黄浦江的汽笛声远远传来,没有答案。

 ……

 1997年春节,唐山赵家镇。

 十辆黑色奥迪排成一列驶入这个河北小村庄,激起漫天尘土。

 头车里,赵鑫抚摸着金表带,满意地看着道路两旁聚集的村民。

 “董事长,都安排好了。”副驾驶的秘书回头汇报,“村委会广场摆了五十桌宴席,现金也准备充足。”

 赵鑫点点头。

 这次回乡,他特意带上了二十名保镖和公司公关团队。

 不仅要衣锦还乡,更要解决那个困扰赵家镇多年的毒瘤,村霸胡大彪。

 车队停在村委会前,赵鑫整了整阿玛尼西装下车。

 村民们畏畏缩缩地围上来,既好奇又害怕地看着这个离家十余年、如今已是唐山着名企业家的同乡。

 “各位父老乡亲!”赵鑫站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,声音洪亮,“我赵三金今天回来,就办三件事!”

 他举起三根手指:“第一,给每户发五千元红包!”

 台下顿时一片哗然。

 “第二,带大家看看什么叫恶有恶报!”

 赵鑫一挥手,保镖们押上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壮汉,正是横行乡里多年的胡大彪。

 村民们倒吸冷气。

 这个曾经打断过三条人腿的恶霸,此刻像死狗一样被拖上台,裤裆湿了一片。

 “第三,”赵鑫提高音量,“我要重修赵家祠堂,再建一所希望小学。”

 掌声雷动中,赵鑫享受着久违的崇拜目光。

 他特意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老父亲,老爷子依旧板着脸,但嘴角微微抽动,显然也被这阵仗震住了。

 宴席持续到傍晚。

 当村民们酒足饭饱排队领红包时,赵鑫独自走向村东头的老宅。

 十五年没回来了,斑驳的木门上还留着他少年时刻的“三”字。

 推开门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

 赵老爷子正坐在堂屋太师椅上抽旱烟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
 “爹,我回来了。”赵鑫轻声说,突然变回那个离家前的少年。

 烟锅在青砖地上重重一磕。

 下一秒,赵老爷子抄起门后的扁担劈头盖脸打来。

 “畜生!你还知道回来!”老爷子每骂一句就抽一扁担,“我孙子呢?啊?我宝贝孙子八两呢?”

 赵鑫不敢躲闪,硬生生挨了几下,昂贵的西装立刻裂开几道口子。

 “爹,我一直在找……”

 “放屁!”老爷子抡圆了扁担,“要不是你在外面惹是生非,八两能被绑架?都快过去两年了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!”

 扁担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两截。

 老爷子喘着粗气,老泪纵横:“滚!找不回八两,永远别进赵家门!”

 赵鑫跪在地上,额头被打破的口子往下淌血。

 恍惚间,他听见院外传来村民的欢呼声,他们正排队领取赵董事长发放的善款。

 然而这些欢呼声听在赵鑫耳朵里特别的讽刺,仿佛嘲笑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一样。

 ……

 夜深了,赵家镇渐渐安静下来。

 赵鑫独自坐在老宅门槛上,用丝绸手帕按着额头的伤口。

 这些年他暗中悬赏百万寻子,却只招来无数的骗子,而儿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
 “三儿。”身后突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。

 赵鑫急忙站起来:“爹。”

 老爷子扔来一个泛黄的布包:“打开。”

 布包里是一本破旧的线装书,封面上用毛笔写着《赵氏家谱》。

 翻到最后几页,赵鑫看到一段用红笔圈出的记载:

 “光绪二十六年,赵氏七子遇匪,双目赤红,力毙十余人,后投井自尽。乡人谓之‘修罗眼’,乃祖上血脉异象……”

 “咱们老赵家,”老爷子声音沙哑,“每隔几代就会出个‘红眼’的孩子。八两满月那天,我亲眼看见他眼睛变红了一瞬间。”

 老人死死抓住儿子手腕,“那孩子要是还活着,现在该十一岁了……”

 赵鑫突然想起儿子失踪前那些异常表现,四岁就能举起成年人都搬不动的大石头,五岁时曾徒手捏弯了铁栏杆。

 当时只当是孩子力气大,现在想来……

 “找回来。”老爷子转身进屋前丢下最后通牒,“趁那孩子还没酿成大祸前,找回来。”

 月光下,赵鑫翻开钱包里那张全家福。

 照片上,赵八两天真地笑着,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
 远处传来鞭炮声,村民们还在庆祝村霸伏法。

 赵鑫却感到一阵刺骨寒意……

 如果儿子真的继承了所谓的“修罗眼”,现在会在哪里?又会变成什么样子?

 ……

 (本章完)